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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人生新篇章!武汉930余名“星星的孩子”踏入普校新课堂

开启人生新篇章!武汉930余名“星星的孩子”踏入普校新课堂

极目新闻记者 王峻

摄影记者 邹斌

通讯员 杨士启

实习生 严鑫敏

孤独症儿童被称为“来自星星的孩子”,根据国家卫健委办公厅印发的《0-6岁儿童孤独症筛查干预服务规范(试行)》中指出,我国儿童孤独症患病率约为1/143。

2024年4月2日是第十七个世界孤独症关注日,主题是“全生涯服务 全方位关爱”。连日来,武汉市残联联合卫健、教育等部门,开展了主题鲜明、丰富多彩的宣传教育活动,给孤独症儿童及家庭送去关怀与温暖,探索“医康教”一体化综合康复服务。

微信图片_20240402205014.jpg活动现场

极目新闻记者了解到,2023年,武汉市为孤独症儿童提供康复服务达2000余人,其中,930余名儿童已通过康复训练,顺利进入普通幼儿园或小学就读。

多场活动让“星星的孩子”不再孤独

3月29日,武汉艺萌听力康复医院举办教师课堂,邀请武昌区幼儿园教师参观孤独症康复训练机构,了解孤独症儿童康复训练开展情况。

活动中,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中级心理治疗师曾红玲以“孤独症融合支持教育的策略和沟通”为主题,围绕孤独症儿童的特点、教育需求以及家庭、学校、社会的协同支持展开现场讲座。互动环节,曾女士耐心解答到场教师们关于孤独症融合教育的疑问,帮助教师们更好地理解和支持孤独症儿童。

当天还为“孤独症儿童绘本角”揭牌。在这个专为孤独症儿童打造的绘本角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绘本,既有寓教于乐的童话故事,也有富于知识的科普读物,它们将成为孤独症儿童探索世界、增长见识的好帮手。在这里,“公益小天使”们与孤独症儿童一对一结对,共同阅读绘本、分享心得,让孤独症儿童和同龄孩子增进友谊,打开心窗。

4月1日,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六角亭院区举办了一场家长课堂,邀请孤独症儿童家长,聆听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中级心理治疗师邓觅讲授的《让家长成为孤独症儿童社交训练的老师》,进一步提高家庭康复支持水平。

4月2日下午,舒缓悠扬的琴声从武汉市直属机关曙光幼儿园(百步亭园区)传出。获得武汉市艺术小人才比赛(音乐类)一等奖的孤独症儿童小豆米和市残疾人康复服务中心的志愿者李子頔一起表演钢琴、小提琴合奏《D大调卡农》,悠扬的琴音深深打动了观众的心。

优秀助残志愿者、青年女高音歌唱家、武汉盲校“六点天使”合唱团艺术指导严冬奎带来音乐疗愈曲目《你是安宁》,探索用音乐治疗孤独症群体。一曲结束,严冬奎为台下的小朋友们带来“摸摸你的声音”音乐疗愈环节。“在场的小朋友可以上台来感受一下钢琴和大提琴的声音,试着自己弹一弹、拉一拉。”话毕,便有小朋友三五成群跑到舞台上迫不及待地开始弹钢琴、拉大提琴。

微信图片_20240402205650.jpg活动现场

欢乐的音乐疗愈环节结束,活动也接近尾声,在场的小朋友们和家长一同放飞蓝色的纸飞机。

越来越多的“星星的孩子”走进普通课堂

“我们一家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能进入正常的小学读书,这是融入社会的第一步。”看着舞台上与老师默契互动的儿子轩轩,刘先生脸上满是笑容。

刘先生告诉记者,轩轩2岁多的时候查出孤独症,5岁多的时候进入武汉市爱特特殊儿童教育培训中心进行治疗。去年7岁的轩轩从该校毕业后,进入了一所公办小学。“希望孩子能在普通学校里一直学习、成长,最终能融入社会。”刘先生满怀期待地说道。

微信图片_20240402204859.jpg活动现场

极目新闻记者了解到,近年来,武汉市残联联合卫健、教育等部门,通过多方合作,鼓励引导残疾儿童康复训练定点机构在提供专业化康复训练的基础上,开展融合教育,与普通幼儿园、小学或其它教育资源签订融合教育协议,举办学前教育和转衔班等,促进残疾儿童全面发展,旨在探索针对孤独症儿童的“医康教”一体化综合康复服务模式。

目前,武汉市43家孤独症儿童康复训练定点机构中,已有11家与普通幼儿园或小学签订融合教育协议。2023年,武汉市为孤独症儿童提供康复服务达2000余人。其中,930余名儿童已通过康复训练,顺利进入普通幼儿园或小学就读。

2024年,武汉市将残疾儿童康复救助和家庭生活补贴年龄段进一步扩大到0-15岁。下一步,还将进一步完善现有康复救助机制,持续提高康复救助能力和水平,不断增进公众对孤独症的认识和接纳,让广大孤独症儿童家庭共享全市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的民生福祉,真正实现平等、融合、共享。

建立自闭症儿童全生命守护体系!这12个消息,事关你的孩子

建立自闭症儿童全生命守护体系!这12个消息,事关你的孩子

最近一段时间,全国各地两会密集召开。

小编发现,与儿童相关的建议非常丰富,且每一项内容都与我们的孩子息息相关,如:

预制菜进校园、消失的课间、残疾儿童康复救助、特殊教育、融合教育、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儿童睡眠问题、普惠性托育、儿童友好城市......

小编整理了其中一些,一起来看看。

你最希望哪一条建议落实?文末留下你的想法。

建立自闭症儿童生命全守护体系

北京市人大代表赵星结合自己对“孤独症”儿童做康复训练的经历,在如何完善社会心理服务、孤独症社会支持体系方面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赵星建议,在政府政策、医疗保障、教育干预等方面关照孤独症儿童,增加他们的社会关注度,为自闭症儿童建立集政府保障机制、机构专业康复、家庭健康干预、社会多元化参与于一体的生命全守护体系。

残疾儿童康复救助

甘肃省省人大代表、高台县城关镇妇联执委孙丽霞通过对全县残疾儿童康复救助情况进行摸底调查后建议:

提升残疾儿童康复服务供给能力和服务质量,加大对0-14岁残疾儿童康复救助项目资金预算,使肢体、听力言语、智力、孤独症等残疾儿童救助达到国家标准。

确保残疾儿童在黄金年龄期应救尽救,使残疾儿童普遍享有基本康复服务,健康成长、全面发展权益得到有效保障。

广州市人大代表、广州市扬爱特殊孩子家长俱乐部理事长雷建威继续为残障人群发声谋福利。

图源:扬爱家长俱乐部 雷建威代表

在广州市第十六届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雷建威提交了9个涉及残障人群工作的代表建议,与自闭症儿童康复救助相关的内容有:

1.《广州市残疾人康复经费管理办法》进行修订完善,重点是对残疾儿童康复训练补贴进行“提标扩面”,如提高广州残疾儿童康复训练补贴标准。

2.研究出台关于残疾儿童少年社区(家庭)康复救助政策。进一步扩大残疾儿童机构康复训练年龄范围

特殊教育

泉州市市人大代表王文郴建议:

在市区建设一所涵盖学前融合教育、义务教育、职业教育的公办新型特殊教育学校,扩大招收孤独症儿童就读数量。

针对孤独症儿童特教康复机构和人才短缺问题,泉州市政协委员李栋梁建议,逐步建立健全康复服务体系,增加特教康复人才数量

成立康复教育家长学校,增设独立的孤独症班拓宽康复教育渠道。

雷建威代表建议:

在越秀区、番禺区已建成区属15年制特殊教育学校的基础上,我市其他各区尽快规划、启动从幼儿园到高中全学段衔接的15年制特殊教育学校建设。

融合教育

雷建威代表建议:

重视特殊儿童“幼小衔接”工作,由政府予以普惠支持,相关经费由财政承担。家校共育,助力特殊儿童融入普通学校的学习和生活。

建立和落实普校随班就读教师津贴标准,提高普校随班就读教师的职业成就感与幸福感。健全与完善职称评审文件,加大对普校从事特殊教育工作教师的职称评聘倾斜力度。

关注以老养残家庭

北京市政协委员许莉带来了一份对以老养残家庭加强兜底保障和深化关爱支持的提案。许莉建议:

民政部门会同残联共享以老养残家庭的基本数据,把抚养重残子女的75岁以上高龄老人家庭作为重点关注对象,进行专项排查和登记立案。

根据家庭的照护能力和脆弱情况,以及家庭的意愿,协助做好成年重残子女的安置安排,包括但不限于入户服务支持子女居家安置、就近就便的日间安置,或包含居住服务的全周托养安置支持等,缓解家庭的照护压力,改善家庭生活质量。

对于高龄老人居家照料子女的,应该加大居家照护支持补贴,用补贴采购服务,解决家庭的急、困、难的安排和生活品质提升的辅助,如清洁、助浴,陪伴照料重残子女参与融合活动等。

大龄自闭症孩子就业

泉州市人大代表李燕玉建议:

政府支持社会力量参与孤独症大龄安置,通过场所提供、资金补贴、行政手续简化、税收优惠等给予支持;

建立全市企业手工工种的摸底、登记机制,为大龄孤独症人士提供更加契合的工作岗位;建立残疾人就业辅导员制度,对大龄孤独症人士进行干预指导,确保大龄孤独症人士顺畅就业。

图源:网络

让消失的课间重回校园

现在中小学课间十分钟,学生被‘圈养’在教室的现象普遍存在,让“消失的课间”重回校园,全国各地都在行动。

浙江大学北京研究院常务副院长袁清建议:

尽快出台“浙江省中小学体育发展条例”,建立校园体育活动的科学评价机制,让“每天锻炼一小时”形成制度保障;

加强体育教学改革,增加体育锻炼形式,提升体育锻炼强度,把体育改革作为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突破口。

有条件的学校可开展校际联赛。通过校际之间的比赛,让学生在赛事中享受乐趣,在竞技比赛中培养团队协作精神,既强健了体魄,也在一次次输赢中磨炼了意志力和抗挫折能力。

将目光回到国内,袁青认为,小时候课间会丢沙包、跳皮筋、跳房子、踢毽子等传统小游戏。这些非对抗性,又具有浓郁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课间活动是否可以沿袭?

关注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

近几年,儿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尤受关注,两会期间,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同时也成为地方两会的热点话题。

北京市人大代表赵星在调研时发现,一些中小学校里虽然配备心理咨询室,但是孩子不愿意去、使用率极低。

因为学生们普遍对心理问题有强烈的“病耻感”,不想在朋友、老师面前“暴露”自己有心理问题。

赵星表示,青少年的心理咨询可以做出些变动,应该走出校园、另设场景,考虑增强心理咨询的私密性。可以借助艺术,比如音乐、戏剧、书法等做多元化的心理服务。

昆山两会上,有人大代表提议,发挥精卫中心的专业指导作用,以专业的心理学知识为基础,结合青春期、更年期相关心理、生理变化,推出针对家长群体的诊疗方案和心理建议

还可与具有相关资质的专家学者、网络大V、UP主开展合作,在微信公众号、视频号以及传统媒体上开设相关专题栏目,让家长群体随时随地学习知识,以更强大的自我呵护青少年健康成长。

儿童及家庭睡眠管理

目前,中小学生普遍存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为此,有不少代表建议,调整中小学生到校时间,切实落实国家“双减”政策,比如:

1.按照“小学上午上课时间一般不早于8:20,中学一般不早于8:00”的规定,严格落实到校时间政策。

2.对于有错峰入校需要、因家庭特殊情况提前到校学生,学校应适时灵活调整。

3.对确有特殊情况的家庭,必要时调整上班时间,让家长能有充足的时间来保障孩子的睡眠。

4.建议初中生晚自习提前放学,保障学生必要的午休时间、课间休息时间和体育课时间。

5.创造午休条件,保障学生身心健康发展。

中小学食堂对预制菜挂“免进牌”

学生在校的用餐质量,直接关系到学生健康成长和万千家庭的切身利益,几岁,十几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大量需要营养的关键时候,容不得半点闪失。

为此,湖南省十四届人大二次会议的省人大代表、耒阳市市场监管局局长周蕾建议:教育主管部门出台政策措施,不让预制菜进入中小学校食堂,以免给学生身体带来危害。昆山市代表建议,财政部门予以一定的资金补助;实行营养菜谱制度,提高营养午餐的丰富性和口味。可组织家长陪餐,家长轮流值班,了解孩子餐食及吃饭情况,起到监督作用。

学校将学生营养健康教育纳入课程体系,引导学生养成健康的饮食习惯;加强对学生的健康监测和评估,促进学生身体健康发展。

构建普惠托育服务体系

“市民群众对‘托幼一体’和公办幼儿园开设托班的需求较为集中,幼儿园办托班是当前托育服务发展的重要方向。”

广州市市政协委员胡桂芬了解到幼儿园托班因为价格优惠、服务保障、托幼衔接等特点深得家长青睐,是家长们呼声最高的一种托育服务模式。

胡桂芬建议从三方面加大幼儿园开设托班的力度:

统筹学位资源

实行学前教育与托育服务一体规划、一体实施、一体保障;

政策支持

增加普惠托育供给;

产教融合

加快推动托育服务人员培训力度,强化托育人才支撑。

比如,鼓励已建幼儿园在满足适龄幼儿入园需求的基础上,改建扩建托班招收2-3岁幼儿,也可尝试在幼儿园学位富余等区域扩大开设托班规模。

支持社会力量办托,积极探索公建民营、民办公助等普惠多元的托育服务模式等。

儿童友好城市、社区建设

2021年3月,中国“十四五”规划纲要明确把“儿童友好城市建设”列入国家重大工程。

《关于推进儿童友好城市建设的指导意见》提出,到2025年,全国范围内开展100个儿童友好城市建设试点。

目前,已有54个城市入选建设国家儿童友好城市名单。儿童友好城市建设同时也成为地方两会的热点议题。

图源:@文明天津,适合儿童1米高度的娱乐设施

比如,1月23日,武汉、潍坊在同一天发布武汉市儿童友好城市建设新闻发布会。

重庆市人大代表、重庆市巴蜀小学校党委书记马宏建议:

加大“儿童友好城市”理念宣传普及,政策宣传、活动策划,加大现有公共空间的适儿化改造,如增设如儿童日间照料、科学养育指导、早期阅读指导等社区服务,打造儿童友好社区。

福建省人大代表、惠安县妇联党组书记、主席吴珊珊吴珊珊建议:

建设儿童友好城市,应该让儿童充分表达对未来城市发展的想象与想法,让儿童享有参与权与建议权,同时还能培养儿童对于家乡建设的荣誉感和主人翁意识。

吴珊珊认为,用一米的高度看城市,为城市建设提供了不一样的视角。

孩子的视角与成年人不尽相同,当孩子们以童真的心灵、独特的眼光去感受城市发展的脉动,往往能发现一些被成年人忽视的问题。

校园志愿服务

广州市政协委员郑子殷和黄丽丽从校园志愿服务和社区志愿两大维度提建议:

希望校园志愿服务理念先行,普及志愿服务和公益慈善文化课,并挖掘适合中小学生参与的品牌志愿服务

在社区层面,大力推动志愿服务项目培育工作,激发社区志愿服务组织活力。

“我们已经七八十岁,谁来为我们的自闭症孩子托底?”

 年过七旬后,面对已成年的自闭症儿子,陈慷愈发觉得心余力绌。

  这种无能为力,并非来自于精力的衰退。陈慷依然能如年轻时一样,安抚住儿子的不安、惶恐和躁动,他仍是这个世界最理解龙龙的人,即使龙龙自五六岁后,再未讲出过带有明确意思表示的词句。

  陈慷的无力,来自于时间本身。龙龙是一名中重度自闭症患者,一生需要他人监护。父母在世的时长,永远不可能长于孩子。陈慷想不出,一旦有一天他不得不撒开那双终被他紧握的手,谁来牵引着他的孩子,给他一个住所,代他打理人生?

  “我需要在我走之前,为孩子找一个稳定的寄养机构、一个有爱心、有善心的监护机构(人)、一个可靠的信托机构。”陈慷说。这并不容易,作为一生都在与孩子自闭症抗争的家长,经过多年的努力,在有些问题上,陈慷终于看到了希望。在另一些问题上,他依然需要帮助。

  一位父亲三十余年的战斗

  就在不久前,龙龙长达10年的反复出血,总算止住了。

  经过了无数个回合的求医、对抗、安抚、就医、被拒、再次求医的循环后,在与孩子痔疮的这场持续十年的战斗中,陈慷终于又一次取得了胜利。

  这是三十多年来,陈慷与儿子的自闭症对抗中,众多较量中的一场。但就如此前的每一场一样,对于普通人而言的小事,对于这对特殊父子而言,是一场艰难的考验。

  “你能想象么?痔疮,就这么一个普通人的小毛病,在我儿子身上,我和它斗争了整整10年。”陈慷说。

  陈慷,75岁,是一名大龄自闭症孩子的老龄家长。

  这位一生都在为自闭症孩子权益奔走的父亲,如今已白发苍苍。尽管如此,人们仍能从这位父亲身上感受到他的儒雅、克制、坚韧。作为最早一批与自闭症战斗的家长,陈慷的身上,浓缩着第一代自闭症家长的人生缩影。

“我们已经七八十岁,谁来为我们的自闭症孩子托底?”

  1988年,陈慷与妻子迎来了龙龙。龙龙是个十分漂亮的男孩。婴儿时期的龙龙机灵、活泼,会响亮的叫爸爸、妈妈,是个格外讨人喜欢的小家伙。

  厄运在龙龙一岁半时降临到了这个家庭,一岁半左右,龙龙开始出现自闭症症状,且越发明显。“我生胃病住院不到一个月,回到家中,发现我的孩子全变了,变到了我不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的这个程度了。”

  上世纪90年代初,社会上关于自闭症的认知还相当有限。凭借着在杂志上看来的科普知识,一家人最终断定,孩子应是自闭症。龙龙出现自闭症症状后,情况一天不如一天。五六岁时,他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

  陈慷仍清晰的记得儿子发出的最后一个词汇,当时五六岁的龙龙,在大人的引导下,向陈慷的一位同事唤道:“大妈妈。”

  龙龙病情的急转直下,最终压垮了这个家庭。龙龙的母亲无法接受,选择离开。陈慷成了儿子赖以生存的支柱。他一边努力工作,赚钱养活着孩子。一边四处奔走,尽力为自闭症孩子,争取一个安稳的未来。

  1996年,作为发起人之一,陈慷和数名上海自闭症儿童家长,一同成立了上海市儿童孤独症家长联谊会,这是上海关于儿童自闭症最早的家长互助组织。家长们四处奔走,为自闭症儿童争取接受教育、获得尊重的权利。

  “推动自闭症患者权益保护的这条路很难,但一直在不断好转,这和家长们的努力真的是分不开的。”陈慷说。

“我们已经七八十岁,谁来为我们的自闭症孩子托底?”

  ▲上海成立儿童孤独症家长联谊会后收到田惠平老师旳贺信

  相对于其他孩子而言,龙龙的成长要艰难许多。即当爹又当妈的陈慷,需要一边兼顾着自己的工作,一边照顾着龙龙的生活。一开始,陈慷的母亲能够帮一些忙。后来,母亲年迈,陈慷只能四处想办法为龙龙寻找合适的寄养机构。

  与普通孩子不同,自闭症患者对事物有自己的认知和逻辑,龙龙常固执己见,却缺乏基本的社会交际能力和表达能力。对于机构来说,照顾龙龙,远比照顾其他孩子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为龙龙找到一家合适的寄养机构并不容易。

  “他的一生经历了十几家寄养机构。有公办的,有私办的、有幼儿园、有辅读学校等, 但都呆不长。”提起龙龙的成长经历,陈慷无奈地说,特别是在龙龙成年后,能够接纳他的场所愈发有限。

  这些年来,尽管社会对自闭症患者的包容度在不断提高,但远远没有达到真正接纳的程度。歧视和不理解,随时都在发生。

  陈慷举了一个例子:

  龙龙常住的寄养院附近有家父子两人都很喜欢的餐馆。每次去看龙龙,陈慷都会带着他去那家餐馆吃饭。龙龙的行为和普通人有区别,这一点很快被饭店的食客和老板察觉。再去的时候,老板娘叫住了陈慷。

  “她说你不要再来了,你影响我们了。”老板娘代表了一类人对大龄自闭症孩子的态度。作为自闭症孩子的家长,陈慷只能劝自己,看开一点儿,“我只能带着孩子换一家,和老板计较是没用的。”

  精疲力竭的时候,陈慷会用他年轻时从一名英国特殊教育老师身上学来的经验给自己打气。这位很早就从事特殊教育的老师告诉他,作为自闭症孩子家长,自身一定要有良好的心态,自己不能垮掉。

“我们已经七八十岁,谁来为我们的自闭症孩子托底?”

  不能倒下的家长

  “我绝不能倒下。”这是陈慷心中一直坚持的信念。这个信念支撑着如今已满头白发的他,继续为自闭症孩子奔走、呼吁,“我不能呆在家里,呆在家里,我会崩溃。如果我崩溃了,孩子绝对完了。”

  不了解自闭症的普通人,很难理解这句话的沉重。正如人们也很难理解,陈慷为何会将为儿子治疗痔疮,称之为一场持续10年的战斗。

  实际上,如今35岁的龙龙,身体状况很好,全身上下,只有痔疮这么一个小毛病。但痔疮意味着流血。持续的流血增加了龙龙的照顾难度,这直接影响了寄养机构对龙龙的接纳度,影响了他的生活质量。

  因此,从龙龙患上痔疮并越来越严重后,为龙龙求医就成了陈慷的一门功课。然而,解决这门功课,谈何容易。

  龙龙对就医的配合度很低,遇到陌生的环境,会焦虑和抵抗。因为龙龙特殊的状态,许多医院一见到他,就将他婉拒在门外。

  “我跑遍了上海所有的肛肠医院,没有一家肯接受。有的医生检查都不给他检查,医生说‘你把号退掉,以后不要来挂了’。”陈慷苦笑。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陈慷意识到,对于龙龙来说,或许常规的治疗方式并不合适。他托人四处打听,上海哪里有不开刀就能治疗的医院。经过辗转打听,熟人介绍,层层相托,他带着龙龙找到了一家以不开刀治疗见长的医院。

  “我带着孩子去看了,看完之后,几个医生商量了一下,又婉言拒绝了我。他们告诉我,他们只是一家专科医院,不适合龙龙的情况,建议我们去具备抢救能力的全科医院治疗。”

  陈慷用失望透顶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此前,为了有机会能让龙龙进入这家医疗治疗,陈慷整整努力了1年多,用尽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人脉。

  走投无路之下,陈慷还曾向电视台寻求过帮助。电视台将龙龙的处境和需求在电视上连播了三遍,然而,依然没有一家医院肯出面接手。

  一个小小的痔疮,就这样困扰了龙龙10年。

  “最后,我找到了一位中医,这位中医有个祖传秘方。用针头将药水打到肛门里,我带着孩子去看了10次,他的出血总算止住了。”

  对于陈慷而言,每次带孩子去医院,都是一场战斗。龙龙无法理解为何要到医院、为何要在诊室外等待、又为何要进行诊疗,他焦虑、烦躁,会自顾自的从等待的队列中走开,每一次,都需要陈慷一路提着心,一边安抚,一边劝导。

  “所以你说,家长多重要。不是我的话,谁肯为他花怎么多精力?”

“我们已经七八十岁,谁来为我们的自闭症孩子托底?”

  逃不过的“三道关”

  但是,家长终会于先于孩子一步离去。无论陈慷如何为自己打气,他终究已是一位75岁高龄的老人,如今的他必须考量,当他无法继续做孩子的支柱时,谁来代他撑起龙龙的生活?

  “我们目前对自闭症孩子的宣传中,会比较多的描述自闭症孩子经过干预后,好转的案例。但其实就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来说,经过干预后,能够生活自理的孩子蛮多的,能够独立工作的,属于凤毛麟角。绝大多数自闭症孩子,是需要终生监护的。”

  这意味着,家长们为孩子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一个可靠的监护人。

  “大部分人会选择亲戚,其次是朋友。但亲戚也不一定可靠,除非这个人从小就认识这个孩子,对这个孩子很好。像我就找不到的。因为我是独子,孩子妈妈也是独子。我有很多朋友,但都和我年龄差不多,找了他们等于没找,我需要找年纪小一点的,这个人至少要比我小二十岁。”

  陈慷说,因为实在找不到,他已放弃了寻找自然人做孩子的监护人,他将希望寄托在了机构上。可是,怎样的机构,才能够承担得了这样的重托?

  另一件陈慷想要寄托于机构的事情是财产管理。龙龙显然不具备财产管理的能力。一旦陈慷离开,他就需要有人代龙龙管理财产,为他提供经济支持。但是,寻找到一家合适的信托机构也不容易。

  一方面,在陈慷看来,作为以盈利为目的企业,信托机构也存在着破产倒闭的可能,他无法做到百分百信任信托机构。

  另一方面,即使陈慷选择相信某家信托机构,根据相关规定,合格的信托投资者需满足家庭金融净资产不低于300万元等条件。如此高的门槛,让包括陈慷在内的许多自闭症孩子家长,望而却步。

  目前,唯一能让陈慷感到略微欣慰的是,经过十几次更换寄养机构后,龙龙总算在合适的寄养机构中安顿了下来。这是一家公办的残疾人寄养院,条件很不错,让陈慷很放心。“在这件事上,我算是实现了目标。”

“我们已经七八十岁,谁来为我们的自闭症孩子托底?”

  心愿:盼有托底机制让家长放心撒手

  一家稳定的残疾人寄养机构、一家有爱心、有善心的监护机构(人)、一家可靠的信托机构,这是陈慷为龙龙设计未来之中,三块重要的拼图。想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其一、市面上存在这样的机构供家长选择。其二、这些机构有足以获得和承担家长们信任的能力。

  目前而言,这些拼图,都有所缺失。

  从寄养照顾角度而言,尽管目前上海已有成熟的公办、私营残疾人寄养机构,但相较于养老院等老年人寄养机构,针对残疾人的寄养机构数量依然太少了,供残疾人家庭的选择空间十分有限。

  从财产管理角度而言,目前市面上的信托机构均设有很高的投资者准入门槛,对于本就受疾病困扰的残疾人家庭而言,如此高额的门槛,几乎将绝大多数有迫切需求的家庭,拒之于门外。这让像陈慷一样找不到自然人做监护人的老龄家长非常困扰,当他们走后,到底该用怎样的方式,帮助无法自理的孩子管理钱财?

  从监护的角度而言,陈慷希望能够由自闭症家长建立的组织成为龙龙的监护人,他相信,自闭症家长之间能够互相理解,对这类特殊的孩子足够有耐心、有善心,能够将对自闭症孩子的保护,一代代传递下去。但是,目前市面上并没有家长组织,具有对应的资质。

  “最让家长放心的安排,其实是由政府出面,为这些孩子们解决未来的监护、财产管理、养护照料问题。但政府部门不可能承担所有工作,这些工作最终要由社会组织完成。目前社会上,可以承担自闭症孩子监护、照料工作的组织太少,信托机构的投资者准入门槛又太高,家长们几乎没有什么选择空间。”

  “我希望政府能够赶紧将这些残疾人迫切需要的组织管起来,在政策、经济上鼓励这些机构发展,同时建立好监管、托底机制。这就是我们这些家长的心愿。”

  “大龄孩子的老龄家长们,都已经六七十岁,甚至八十岁了,家长们在这个世界上能停留已经不多了。我们必须要在走之前完成这个心愿,才能放心地闭上眼睛。”

今天是世界孤独症日,全国200多万孤独症儿童如何治愈

今天是世界孤独症日,全国200多万孤独症儿童如何治愈

中国12岁以下孤独症儿童有200多万,是一个不能忽视的群体。图片来源:中新网

实习生/王怡然 本刊记者/苑苏文

凌晨5点的长沙,天色漆黑。陈莉已经在长沙一家儿童医院的康复科诊室门口排队,为1岁多患孤独症的儿子林林(化名)等号。在这个时间开始排队,基本上能够保证排到前十位,在上午11点多做完康复,然后去赶下午的干预课程。临近8点,医生开始上班,排队的家长们带着孩子鱼贯而入,进入康复科,开始治疗。

5根针扎在林林的头上,孩子痛得哇哇大哭,小手挥舞着想要把针拔掉。陈莉拿着玩具哄他不哭闹,却几乎没有效果。哭声在康复科此起彼伏,除了头部,针还会扎在孩子们的舌头上,用来“刺激孩子说话”。

做脑磁疗时林林反应更强烈。药膏抹在他的头上,用绷带把电极片绑好,电流传来,林林开始挣扎哭喊,整个过程持续大约15分钟。陈莉不知道孩子为何那么痛苦。她拿起脑磁疗贴片贴在自己头上,想试试看,电流传来,她瞬间“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特别特别难受”。

陈莉心疼孩子,觉得“大人都受不了,何况那么小的孩子”,她给爱人打电话,想要带林林回家。爱人却说:“他得了这病,医生说怎么治就怎么治”。

无数孤独症家长和陈莉一样,在孩子确诊孤独症后试图以各种努力去“治愈”他们。然而,在尝试了各种方法并不见效后,他们陷入绝望:我们的孩子究竟用什么方式才能治好?

中国精神残疾人及亲友协会将2022年4月2日“世界孤独症日”的主题定为“聚焦孤独症服务:推动构建可持续发展的社会保障机制,促进服务机构高质量发展”,其中提到服务质量远远无法满足孤独症群体需要,支持与监管不足,监管部门不清晰,支持体系未形成,市场引导缺失等孤独症服务领域存在的问题。

“治愈”乱象

孤独症谱系障碍属于先天性神经发育障碍,具体发病机制并不清楚。目前,在孤独症的治疗干预方面,几乎没有任何有效的生物医学手段,只能依靠行为干预进行改善,使其适应社会生活。

孤独症的核心障碍是社交沟通障碍和狭隘的兴趣、重复刻板行为,以及感觉或知觉异常。被确诊为孤独症的孩子都具有功能损害,其异常行为对社交生活产生一定影响。

孤独症群体中,涵盖各种各样的表现方式。一些孩子始终没有语言,一些孩子刻板行为严重,一些孩子智力永远停留在儿童水平。也有一些高功能的孤独症人士,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上学、工作,但是会在不同时期,出现不同程度的情绪和行为障碍。

2019年,五彩鹿孤独症研究院发布《中国孤独症教育康复行业发展状况报告Ⅲ》显示,孤独症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中国孤独症发病率达0.7%,目前已约有超1000万孤独症谱系障碍人群,其中12岁以下儿童约有200多万。而在美国的统计数据中孤独症儿童发病率已达1/45。

无法治愈,是所有罹患孤独症孩子的宿命。功能较高的孩子,可通过干预使功能恢复至“不符合孤独症诊断标准”的程度。而一些症状较为典型的孤独症孩子,实现完全康复几乎不可能,只能通过行为干预对其症状进行改善。但在公立医院系统,由于儿童精神科医生人手不足等原因,孤独症孩子们往往得不到充分的干预治疗就,往往在医院完成诊断之后,就转向社会上的各种所谓治疗机构。

当家长打开搜索引擎时,会有无数治疗孤独症的广告跳了出来。它们往往都承诺“治愈”,有的宣称“已治愈上百名孩子”……这样的信息让家长燃起希望,期待自己的孩子是那个“幸运儿”。

一篇名为“脑瘫、孤独症、精神发育迟缓患儿的新希望——颈动脉外膜剥脱术+迷走神经剥离术”的文章于2021年11月发布于南海妇幼保健院的公众号上,称手术能够改善孤独症儿童吞咽或言语不同程度障碍、流涎及斜视、紧张性痉挛瘫、扭转痉挛、徐动症等不自主运动,以及肌张力、双手灵活性、坐姿等方面的症状。记者拨打该院电话,对方告知,由于手术案例过少,不能接受采访。

广州三九脑科医院则对被诊断为“精神发育迟缓”的儿童实行颈动脉外膜剥脱术,并将案例分享于该院脑瘫科网站上。但该院同样拒绝记者的采访。

“我不认同孤独症儿童接受这类手术。没有任何理论依据和循证医学证据。”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儿童行为中心主任医师邹小兵说。“颈动脉外膜剥离手术原理上说术后可以改善大脑供血,而孤独症儿童没有大脑供血不足的说法。”

“治疗”的方式还有许多。北京市天使儿童医院一工作人员称,孤独症属于属于脑神经发育问题,该院使用仪器治疗,包括靶下修复治疗神经元潜能再生技术、生物离子渗透技术等,可以直达病灶部位,作用于脑神经修复,促进大脑语言中枢神经器官发育,后期能达到或接近正常孩子的标准。该工作人员表示,这样的治疗方式比单纯做康复的效果要好到5到10倍。而全程治疗的价格,根据每个孩子的情况,在几千至一万多元之间。

治疗乱象在公立医院也存在。陈莉的孩子是在湖南省一家三甲医院确诊的,随后就转到该院康复科做治疗。陈莉说,在这家医院的康复科,屋子里挤满了家长和孤独症儿童。医生机械地对每个孩子用同样的方式,针扎在相同的地方。孩子每天都在哭闹,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情绪问题反而日益加剧。

上海的医学专家探索帮助家长加强家庭干预,给予孩子高效的陪伴。图片来源:中新网

没有特效疗法

自己的孩子在湖南省某市妇幼保健院确诊时,刘敏(化名)不愿在康复科做针灸,想要到外面的机构做行为干预,而医生对她说“你去外面做,就等于直接放弃了。”几年后回想起来,她依旧有些愤怒:“我觉得很多刚接触到孤独症的家长,肯定被医生唬住了。”

一位专门研究儿童孤独症的医生指出,目前,许多机构包括医院的相关科室都将孤独症治疗作为敛财工具。比如,生物疗法的效果不好,就说孩子功能重度,治不好是理所当然的。效果好其实可能是其他干预手段所产生的,或随着孩子自身发育出现的变化,但都被归纳为疗效。像干细胞治疗,做一次要花几万元,号称3个疗程能治好,“但治好的我一个都没见过。”

对这种现象,他表示,“每个人都声称自己是专家,家长们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耽误了干预,孩子可能真的随着年龄增大就越来越失去了科学干预的机会和好转的可能。”

“国内孤独症的诊治确实存在乱象。”邹小兵说,目前,国内声称能够治疗孤独症的疗法包括但不限于干细胞移植、粪菌移植、经颅磁刺激、脑电疗法、神经反馈治疗、打针、吃药、神经营养素……

据媒体报道,2016年,一名不满4岁的孤独症孩子在广州番禺“天道正气”特殊儿童训练基地突发急病离世,死前曾在气温27℃的夏日里穿着棉袄进行20公里长途拉练。

一篇名为《孤独症照护和治疗应该重点关注个体化和终身策略》的文章于2021年10月发布于《柳叶刀》杂志上。文中指出,没有任何的特效药物和器械疗法可以治疗孤独症。各种针对孤独症治疗的药物一直在临床实验中,至今仍没有任何一种有科学依据的孤独症“神药”被发明。

来自广东佛山的患儿妈妈钟晴(化名)也差点踩到过一些坑,最初就诊时,医生开了很多“补脑口服液”之类的药,几年后回看才发现是走过的弯路。也有很多人叫她去带孩子去开颅、做针灸、用药水泡澡、吃中药,还有人说交几万元就可以治愈,实现“摘帽”。而钟晴早早就一些有经验的家长提醒:放弃幻想,接受自己的孩子。

“就算你砸锅卖铁去治,但治不好还可能还弄个后遗症。既然那么多家长已经说明这个干预是要长久去做,那就老老实实做。你愿意承认这个孩子的不足的时候,很多东西已经能看得很清了。”在钟晴看来,很多家长不愿接受自己孩子的状态,抱有侥幸心理,希望孩子“进去再出来,就变了一个人”,是导致家长们屡屡踩坑的根源。

行为干预的困境

钟晴的儿子童童的孤独症较为典型:不说话、不理人、眼睛也不会与人对视。根据她在网上搜到的医学知识,在被正式确诊之前,钟晴已经找了一家孤独症治疗机构,把孩子送去接受行为干预。

在进入机构3个月后去医院检查时,医生指出,刚开始接受行为干预的孩子,其表现通常会产生一个“质的飞跃”,而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却完全看不出。医生隐晦地提到,是否考虑给孩子换一家机构。

为了孩子,钟晴加了大大小小的家长群,还跑到广州去上过家长培训课。学了专业知识后,一次家长开放日,钟晴发现老师教学方式存在问题。老师带着孩子们唱歌时,童童在哭闹。而结束后,老师给包括童童在内的所有孩子都发了糖果。在行为干预理论中,奖励是对该行为的强化。钟晴认为,这种机械的教学对孩子的成长起到了反作用,没多久,就带童童离开了那家机构。

后来,钟晴带着童童到了广州,开始早出晚归在各种孤独症机构或私人工作室上课。去的地方都是家长之间“口口相传”的,学位很难排。通常,有消息说有一个孩子退出来了,钟晴就立刻去联系老师“抢位置”。早在2016年左右,40分钟的课程价格就在200元上下。

“现在孤独症领域很多家长组织或专家灌输的观念是,你要自己成为这方面的专家,才能教好孩子。”孩子确诊后的7年时间里,钟晴考下了康复师证书、社工证书。而现实是,如果家长不够“专业”,就意味着难以辨别服务质量,对干预方式的合理性也难以进行判断。孤独症机构的质量良莠不齐,为本就精力不足的家长更添一层忧虑。

大米和小米儿童发展研究所所长曾松添提到,在国内,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孤独症康复工作坊,但规范的培训流程几乎没有,基本是 “培训一两天就上岗了”。

出于成本考虑,部分机构的一对多现象明显,个性化不足,有时1个康复师需要同时教12个孩子。康复的内容也千篇一律,通常是“康复师会什么就教什么”,不会针对孩子的异质特征“对症下药”。

邹小兵也指出,机构的干预有时打着ABA(应用行为分析)疗法的旗号,事实上“做的事情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一对一的干预训练时间很少或并不规范,无法达到应有的效果,容易使家长失去康复的信心。他希望能够有相关部门对机构加以监管。

对于康复机构的师资问题,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康复科学学院副院长王皎艳表示,现在市场需求很大,康复专业学生的就业选项因此很多,但学生们毕业后往往更倾向于选择有编制的特教学校。她认为,康复机构目前的水平参差不齐,老师的水平差异也较大,比如行为干预作为一个基础方法,仍有不少老师在方案设计与执行、跟进评估等方面缺乏规范性、科学性,导致训练效果有限。

王姣艳认为,对于自闭症小龄儿童康复机构,“残联近些年开展了康复机构等级认定,也采取措施加强了康复机构的规范化发展,但整体上还不能完全满足目前的需求。”

“看到小龄儿童家长大把花钱,而且很可能是冤枉钱,我们也很心痛,但一直没有很好的对策。因为对小龄儿童干预的效果监测,几乎完全是个人的感受,没有标准。”晓更基金会执行理事李俊峰说。这也是孤独症干预的困境所在。由于对行为干预缺少可量化的评价标准以及缺少监管,不论公益组织还是家长,都无法对机构进行评估和推荐。

西安拉拉手特殊教育中心给患有孤独症的儿童提供早期干预。图片来源:中新网

“与时间赛跑的游戏”

目前,业内最常用的干预模式为ABA,即应用行为分析疗法。它把要教授的技能分解成可执行的行为单元,用特殊的手段对每个行为单元进行培训直到掌握,最后把已掌握的行为单元串联起来,形成更为复杂的行为,表现在语言、模仿、游戏技巧、社会交往等。

邹小兵认为,相当长一段时间,ABA被认为是唯一有效的孤独症干预方法,但目前,一种在自然情境下实施的、结合儿童发展规律的行为疗法——自然发展行为干预(NDBI)模式逐渐成为国际主流的共识,他强调,这是心理社会医学模式,不是生物医学模式。

NDBI代表ABA与发育科学的结合,其基本特征是在自然环境中自然发生的社会活动的背景下实施干预,强调在社会环境中进行家长培训,实现治疗师介入干预和家长介入干预的结合。比起结构化的ABA模式,NDBI的方式更加贴合自然实践与生活环境。

“早期密集式行为干预”的方式也被众多业内人士推崇,其中被研究最多的就是洛瓦斯模式。洛瓦斯进行大量的比对性实验后得出结论:从2-3岁开始,每周保证在指导下对儿童进行28-40小时的行为干预,会取得最好的康复效果。这也意味着,干预康复实际上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游戏”。

邹小兵认为,对于孤独症干预,尤其是对早期或严重病例,非常强调高强度的干预,对孩子一对一的干预每天要有4-8小时的时间甚至更高。但事实上,考虑到合格治疗师的资源有限和高昂的价格,很少有机构能够提供如此高强度的一对一干预,也很少有家庭能够承受这样高昂的干预费用。尽管不同省市对在定点机构进行自闭症康复的孩子给予补贴,对庞大的花费来说仍是杯水车薪。

康复对于家庭带来的经济负担,是全球都面临的问题。邹小兵认为,CST(照顾者技能)的培训是一种可进行推广的方式,能够帮助家长掌握基本技能后科学地为孩子进行康复训练,进而减少家庭的康复训练费用支出。

早在2015年9月,世卫组织就选取了中国作为CST项目全球培训计划的第一站,部分城市也开启了先行试点。在他看来,政府的托底一定要保障以家庭为中心的科学干预和干预指导。

随着融合教育的兴起,不同的观点也被提出。晓更助残基金会工作人员陈婧劼在调研中发现,过度的干预疗法使得孩子们的童年在机构中度过,更加难以获得来自自然环境——家庭、学校、社会的支持。

北京星宸私教中心创始人李景宸是“融合”的支持者。他常带领孩子们外出,指着超市、医院、学校、家等常去的地方教他们认识。在他看来,比起坐在教室里在老师创设的“自然情境”中进行刻板的认知,直接走到生活中来的更为实际。“干预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生活吗?”他说。

邹小兵也对融合的观念表示认同:“到目前为止,我们最推崇的干预是在包括家庭、幼儿园、学校等场所的自然情境里,对孩子的社交情绪和行为进行干预。这种干预,不是一种医疗性质的。”

在2022年2月26日举办的一场学前融合教育政策研讨线上交流会上,中华女子学院儿童发展与教育学院教师赵梅菊指出,目前国内特殊孩子较为典型的现象,就是特殊幼儿的早期教育主要在康复机构中进行,而学前教育的影响力过小。在她看来,“很多孩子不是在康复,就是在康复的路上,严重压缩了在儿童早期发展中十分重要的游戏与真实生活时间。”

 
两会声音|关注孤独症 守护“星星的孩子”

两会声音|关注孤独症 守护“星星的孩子”

央广网南昌1月23日消息(记者邓玉玲)日前,在江西省南昌市的一家孤独症儿童康复中心,记者看到,孩子们正在家长和老师的陪同下上集体认知课。从外表上看,这些孩子与其他小朋友没有什么区别,但经过认真观察后可以发现,他们不与人交流,对周围环境几乎无动于衷。
“对于普通孩子来说,上学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对孤独症儿童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和辛苦的事。”南昌市慧聪儿童康复训练中心主任张洁冰告诉记者,“他们跟随意识比较差,社会交往能力差,70%的孤独症儿童存在着智力障碍,30%孤独症儿童智力正常。”
孩子们正在家长和老师的陪同下上集体认知课(央广网发 武丹阳 摄)
2006年,张洁冰创办了南昌慧聪儿童康复训练中心,帮助孤独症儿童进行康复训练,同时把专业的康复知识传递给家长。
“全国培养特殊教育的大专院校非常少,具有特殊教育背景的老师也非常少,我们只能从幼教、特教专业里找老师,然后选送老师进行特殊教育专业培训。”张洁冰透露,特殊教育还是存在人才短缺问题,同时孤独症儿童的学龄教育、成人后的就业方向,也是我们比较关注的问题。
孩子正在认真书写(央广网记者邓玉玲 摄)
南昌慧聪儿童康复训练中心只接收2—8岁孤独症儿童,大部分到了学龄的孤独症儿童是否可以正常入学?“如果不入学,他们的行为就会退步,不能融入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去。”张洁冰向记者说道。
那么,针对以上问题如何解决?
据了解,为加强兜底性民生建设,健全社会救助和慈善制度,政协江西省委员会组织部分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界别委员2023年就关心关爱孤独症儿童工作开展了委员视察活动,深入考察了孤独症儿童康复诊治、融合教育、扶持救助等情况。针对视察活动中发现的困难提出针对性建议,形成《关于加强我省孤独症儿童关爱服务的建议》社情民意专报呈报省委省政府,推动了江西省残联等11个部门联合印发通知,围绕孤独症儿童早期筛查、康复救助、教育就业、社会保障、托养服务等方面出台19项保障措施,助力关爱孤独症的社会环境持续向好。
声音明信片-听委员说(央广网发 赖灵欣 制图)
儿童孤独症,是一类发生于儿童早期的神经发育障碍性疾病,以社交沟通障碍、兴趣狭隘、行为重复刻板为主要特征,因患者仿佛生活在自己的星球上,常被称为“星星的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将符合条件的孤独症儿童康复治疗费用纳入医保报销范围,并将孤独症纳入门诊特殊慢性病范围,是做好早期筛查,关爱孤独症儿童的前提。”江西省政协委员,省残联党组书记、理事长何剑锋说道。
孤独症家庭的困境是多维度的,需要各方力量从多渠道提供最大的帮助。其中,教育部门正逐步完善融合教育支持保障体系,保障孤独症儿童接受教育的权利;卫健部门做实做细0—6岁儿童孤独症筛查工作,合理布局诊断机构和干预康复机构,构建儿童孤独症筛查、诊断、干预康复一体化服务链条;民政部门要兜牢孤独症儿童家庭基本生活底线,为生活困难的孤独症儿童家庭提供医疗康复、生活保障等方面的经济支持;社区组织工作人员、志愿者、邻居等开展孤独症儿童日间照料、托养或帮扶活动,让孤独症儿童的父母能够有“喘息机会”。
同时,全省各地十分重视孤独症康复服务体系建设,因地制宜、合理规划,以政府为主,公办民营互补,建立科学的孤独症技能评估体系为标准,推广全面的孤独症康复方法指南以引导,进一步加强评估标准与康复服务建设,提高家长对孤独症干预方法的信任度,确保孤独症儿童接受适宜、安全、有效的康复训练。
目前,我国儿童孤独症患者超1000万,患病率约为7‰,呈现快速增长的趋势。由于病因不明,缺乏药物治疗,终生致残率较高,给孤独症儿童成长及未来生活带来严峻挑战,其家庭承受着经济和精神的巨大压力。对此,江西省政协委员,省残联党组书记、理事长何剑锋呼吁:“我们仍然希望与社会各界一道,更加关心、关注孤独症群体,共同为他们提供一个友爱互助的融合环境。让星星的孩子有爱不孤单!让星星的家庭有梦不放弃!”
孩子们的作品(央广网发 肖江峰 摄)